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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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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費宸說句喜歡,比登天還難。

念稚回憶兩人相處到現在,聽費宸表白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,反倒是她自己,性子直白,感情火熱,倒是常將這些話掛在嘴邊。

念稚見他氣消了,兩只手拽著他的手臂:“吃什麽飯,我說了這麽多句,你難道不意思意思?”

至於怎麽意思,她沒說,念稚覺得是個男人都應該知道。

但她不知道的是,費宸雖是個男人,但不是個普通男人。

“意思什麽?”

念稚不信他真不懂,半個人掛在他身上:“說你喜歡我。”

費宸特別聽話,從善如流:“你喜歡我。”

念稚:“......”

“是說你喜歡我,不是我喜歡你。”

費宸笑的不顯山不露水:“不是說——你喜歡嘛。”

念稚從他身上下來:“你跟我耍賴是不是。”

她翹著嘴巴,“讓你說句喜歡怎麽就這麽難?”

費宸沒說話,將她重新撈回懷裏,“再不吃飯,菜都涼了。”

念稚一想起自己鍋裏還燉著鯽魚湯,瞬間從他懷裏跳出去:“啊啊啊——湯還在鍋裏。”

廚房裏,六哥叼著球,正蹲守在魚湯旁邊,眼神緊緊地盯著魚湯。

見念稚過來,他搖了搖尾巴,從廚房裏出去。

原來念稚在房間裏的時候,六哥一直在摸摸地給她看魚湯。

六哥的大爪子,噠噠噠地走在地板上,晃著大腦袋,歡快地叼著球出去,在廚房門口跟費宸碰了個對面。

它將球放在費宸的面前,然後用它那濕漉漉地大眼睛看著他。

費宸擡腿將球隨意地踢走,六哥不滿自己被敷衍,堵在他的前面,嗷嗷嗷地控訴。

念稚伸了伸頭:“你陪它玩會兒吧,從你一進家門它叼帶著球跟著你了。”

六哥一臉,你也好意思的眼神望著他。

費宸擡了擡腿:“去把球叼過來。”

六哥晃著大腦袋,搖著大屁股去撿球,費宸站在門口朝念稚望了一眼,然後倚在門欄上。

“六哥這名字怎麽來的?”

費宸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將球扔出去,六哥每次都很開心地撿回來。

念稚:“六哥的媽媽是流浪狗,臨產時被收容所救助,生了六個崽崽,六哥是第六個,小時候特別瘦弱,一直沒有人願意領養它,可能也受了不少欺負,慢慢長大之後身體強壯了,也沒人敢欺負它,但也變得很兇,不喜歡人靠近。”

“我第一次去收容所的時不懂它的習性,將狗糧放在手心裏餵它,後來被工作人員制止,說六哥不親人,還咬傷過人,不能靠這麽近餵它,說這話時六哥就在身邊,它朝我看了一眼,然後過來吃了我手心的狗糧。”

說到這裏,念稚笑了一下,回頭問:“是不是很神奇!”

費宸點點頭,“嗯,是挺神奇。”

念稚:“不過它性子確實不太好,它是大哥,生性好動,活動範圍也大,以前跟我住在地方很小,它活動不開,就會在半夜嗷嗷叫,後來被人投訴過幾次,我跟它說了幾回它就不叫了。”

“是不是很聰明!”

費宸隱約感覺到這狗很聰明,沒想到真通一些人性。

六哥對自己的名字很敏感,每次念稚提到它名字時,它耳朵就會突然豎起來,然後聚精會神地看著念稚。

**

吃完晚飯時,家裏來了個人。

是在停車場見過面的中年人,還是穿著那身黑衣服,帶著一個鴨舌帽,進門的時候還自備了一雙鞋套,跟念稚打了聲招呼。

費宸上任之後,工作上跟人接觸的頻率高了很多,念稚有時候見他電話一個接著一個。

不過來家裏的人很少,所以念稚多看了一眼。

中年男人說:“我叫吳斌,您叫我老吳就行,是費先生的手下。”

念稚哦了一聲後,對“手下”這個詞多了幾分猜想,老吳從穿著上來看,跟費宸的其他手下明顯不是一類人。

打完招呼後,老吳就進了費宸的書房。

一直待了快一個小時才出來,走時他路過客廳,看著站在念稚身旁虎視眈眈的六哥,笑道:“這狗挺護主呀。”

念稚摸了摸六哥的腦袋:“它不認識你,所以才一直盯著你。”

老吳笑笑:“護主好,忠誠,人就是要忠誠。”

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,念稚聽著笑了笑。

晚上休息的時候,念稚說起這個人來,費宸到沒開口多說什麽,“以後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。”

**

第二天,照常去上班。

乘電梯的時候,念稚看著站在一旁穩得跟座山似的總經理,無聲地吐了兩口氣,人一總經理都不慫,她慫什麽,再說昨天宋霓娜都看到他們在一塊的,指不定今天一早消息都傳遍了。

念稚心裏這樣想著,默默地等著電梯。

電梯從B2上去,在一樓停了一下。

一時湧入不少人,念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,發現大家都木著表情,壓根沒往他們身上看,心裏一下輕松許多。

很快電梯裏就擠滿了人,兩人被擠到後面。

念稚正低著頭,冷不丁地手被人牽住。

她望了費宸一眼,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跳動的電梯樓層數。

念稚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,確定抓著自己手的人是他。

越往上,電梯裏的人越來越少,早高峰隨著樓層電梯樓層的上升逐漸感受不到。

“我要下去了。”

電梯裏還有幾個人,念稚瞧著眼熟,像是跟她一層樓的。

牽著的手並沒有被放開,念稚往回抽了抽,壓低聲音:“放開,我要出去了。”

旁邊站著人,她不敢大聲說話,轉頭瞪了她一眼。

電梯叮——一聲。

到了樓層,兩個同事率先出去。

念稚看著再不走,電梯門就合上了,再也忍不住,甩開手往外走。

就在她以為能在最後一秒沖出電梯的時候,被費宸拉了回來,一個吻非常快遞地落在她的額頭,下一秒,費宸的指尖摁著開門按鈕,門再次打開。

念稚一臉懵逼地走出電梯,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閉合時,從門縫中看出費宸那抹若隱若現的笑容。

她......她被調戲了?

嘴角莫名地上翹,提著包往辦公室走。

剛坐到工位上沒多久,便見費趔一臉沒睡醒似的從外面走進來。

臉上掛著重重的起床氣,一臉的生人勿近。

念稚沒上去碰,淡淡地跟他打了聲招呼。

費趔一擡眼就看到念稚嘴角明晃晃的笑意,心情更惡劣了,他這兩天因為他哥跟他媽的事情失眠,火氣賊沖:“笑什麽笑!”

念稚擡頭看他:“吃□□桶了你!”

費趔插著兜走到工位旁邊,將凳子弄得吱拉想:“是,我就吃□□了!”

念稚看他一眼:“你神經病呀!”

費趔:“對,我就有病!”

念稚:“......”

沒理他,拿著杯子去樓下倒咖啡。

費趔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玩手機,幾乎是同時——念稚放在工位上的手機,跟費趔手上的手機一同收到了一條短信。

“費正銘高速路上遇到車禍,現送到省人民醫院搶救。”

費趔前一秒還在玩手機游戲,後一秒看到這個信息後,眼珠子都不會眨了,整個人一動不動地楞在原地。

念稚從樓下的茶水間上來,打遠就見費趔像一塊木頭一樣杵在她的位置旁邊,遠遠看到她時,嘴巴張了張,像是要說什麽話。

等念稚走近了,才發現他眼底閃著的隱隱的淚光。

“怎麽了?”

費趔將手機上的信息給她看,念稚定睛一看,也嚇得不輕!

費趔這會兒已經有點哭腔,“我要去找我哥。”

他長這麽大都沒遇到過這麽大事情,六神無主的,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他哥。

念稚點點頭,這事是大事,現在公司表面是一派穩定,說明員工之間還沒有傳來消息,他們自己不能亂了陣腳。

於是拿上手機,跟費趔一起去了樓上。

念稚的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,她一邊上樓,一邊回撥過去。

並沒有人接通,念稚把這件事放下後,跟費趔一起找到了費宸。

費宸臉上沒什麽表情,相比於費趔的慌張忙亂,他簡直鎮定的不像是哥正常人。

三個人很快去醫院,路上的時候費趔比較激動,大概是不想太丟人,一直咬著牙默不作聲的哭。

念稚突然想起了自己父親去世那會兒,她也像現在的費趔一樣,除了哭不知道能做什麽。

費宸難得沒對他的沒出息說什麽話,“想哭就哭吧。”

很快到醫院,除了費正銘隨行的人呢,念稚她們是最先到的。

警察還有費正銘同行的其他人都在醫院。

念稚習慣性地找交警了解情況,大概知道了整個事發過程。

費正銘的車在高速路上正常行駛,被一輛超重側翻的工程車壓到,駕駛人員當場死亡,後座的費正銘手上嚴重。

念稚想了想:“工程車司機呢?”

交警:“已經被我們控制了,事發前一夜開了一宿夜車,早上行車時沒來得及剎車,追尾前面一輛小轎車後,又引起側翻。”

完美到可挑剔的一個責任事故,可念稚總覺得有哪不對勁。

費正銘前兩天還是說再國外,一個人回國了不說,居然還去了外省。

念稚看向費宸,只見他正在聽費正銘助理做報告。

他們這邊剛了解完,林曼瓏就過來了。

她依舊是精裝的妝容和得體的衣著,就連費正銘出車禍,都沒能讓她的發絲有一丁點的迷亂。

林曼瓏帶著她一幫人,浩浩蕩蕩地走過來,遠看像是來奪權,近看......更像。

費宸已然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好了,也讓手下的人都撤走了。

林曼瓏一過來,要找的人都找不到,想要了解的事情都不清楚,登時火冒三丈。

看著費宸:“一點消息都不讓我知道是什麽意思,費正銘明明是上午回國的飛機,好好的怎麽會從外省回來。”

費宸靜靜地看著如同蒙著一層黑布在演戲的姿態,過了許久才說道:“他為什麽會從外省回來,你比誰都清楚。”

念稚聽得心頭一跳,費趔卻不明不白,他正要開口,被念稚扯著衣袖摁住了。

她在心底裏由衷地嘆了口氣,林曼瓏瞞著他,費宸也瞞著他,也不知道是瞞了多久,這次卻被費正銘自己捅了出來。

費宸的那句話似乎殺傷力極大,林曼瓏一雙眼裏情緒覆雜,失神地看著搶救室。

那一刻,沒有人知道林曼瓏心裏在想什麽。

**

下午三點時,手術結束,醫生只簡單說一句等病人蘇醒。

費正銘車禍消息,很快傳了出去。

費氏集團的股票大跌,上門來問詢的人也有很多,其中就包括費正銘是否還能醒過來。

費宸暫時還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想這些,公司內內外外的事情,沒一件都要他親自,董事會沒了費正銘的坐鎮,也是一團糟,

連續熬了幾天,費宸像是在狂風暴雨中,掌舵揚帆的水手,沈默無聲而又強大的控制著這艘因費正銘車禍,而差點翻毀的大船。

一直到一周之後,費宸才有時間稍微歇下來。

因為費正銘出車禍,費趔好像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,他來找過費宸好幾次,但都沒有碰上。

這天下班,他又默默地跟在念稚的身後。

“你哥這幾天回家很晚,經常到下半夜,你還是別等了。”

費趔:“我等到十一點就走。”

念稚拗不過他,將他帶回來。

好在今天費宸回來的早,八點不到就回到了家。

看見費趔在時他並不意外,這幾天他很少回公司,費趔找不到他的話自然也會找來家裏。

費趔現在說話要比以前穩重了些,給他哥端了飯,拿了筷子。

“哥,那天你在醫院說的話是什麽意思?”

費宸疲憊地捏著眉心:“什麽話?”

費趔支支吾吾:“就是你跟我媽說的那句,她比誰都清楚爸出事那天,為什麽是從外地回來而不是機場。”

費宸慢條斯理地吃著飯,“林曼瓏沒告訴你?”

費趔搖頭。

於是,等了半會兒,費宸也沒有開口。

不過這次費趔沒有再打破砂鍋問到底,他也開始埋頭,默不作聲的吃飯。

其實結合費正銘在外風流成性的名聲來看,他當日為什麽會從外地趕回來的理由很好猜。

只不過費趔不願意承認他父親是個這樣的人罷了。

飯桌上的氣氛陷入沈寂,費宸胃口不太好,沒吃幾口便放下筷子。

念稚擔憂地看著他:“你怎麽了?胃口不好嘛?”

或許是不想念稚太擔心,他搖了搖頭:“歇會兒。”

他大概真的是累極了,念稚從來沒在他口中聽到過“歇”這個詞。

費趔放下碗筷:“哥,從明天開始,我回公司好好上班,再也不出去玩了,規規矩矩的,在你旁邊好好學東西。”

要是費宸要是能聽到這句話,估計會覺得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。

費宸語氣似有松動:“明天你把這話放老爺子耳邊說,保不準他能高興的跳起來。”

費趔:“行,明天我就去跟我爸保證去。”

吃完飯,費趔還想說什麽,費宸卻並不搭理他。

他本來抱著覺覺靠在沙發上,後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。

念稚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坐在沙發上睡著,心裏是真的心疼,這一心疼不免就要想起到底是誰讓他這麽累的。

其實不用深想,除了林曼瓏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人。

明眼人都知道,如果費正銘真的在那場車禍喪生了,那麽他的股權一分為二,其中一半作為夫妻財產,林曼瓏以後在公司的地位幾乎不可撼動。

偏偏費正銘還活著,雖然是醒不了。

於是這天平就有些微妙地偏向了費宸這一邊,但並沒有偏向多少,林曼瓏並不會讓他太輕松。

“我哥看起來很累的樣子。”

念稚:“......”

這還用看嗎?明明就是好不好。

費趔吃完飯在這裏死乞白賴沒多久就被念稚轟走了。

臨走時,他也不知道是真不開竅,還是裝傻:“我哥,是不是跟我媽在......鬥?”

“我聽公司裏很多人都這麽說。”

念稚就差翻白眼了,這還用問嗎?

“我問你,你哥和林曼瓏,你站在哪邊?”

費趔不做聲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念稚嘆了口:“你肯定要知道的。”

費趔:“讓我想想。”

**

九點多時,費宸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,念稚真怕他靠在沙發上的姿勢睡落枕了。

輕輕地推了推他:“費宸。”

她只輕輕叫了一聲,男人就睜開眼,眼裏很快恢覆清明,他看著念稚。

“幾點了?”

念稚:“九點四十了。”

費宸伸手攬過她來:“剛剛坐著,不小心睡著了。”

念稚:“洗個澡,去床上睡?”

費宸搖搖頭:“醒了,反而不困了。”

念稚抱著他,沒說話,她能感受到費宸身上若有若無的消沈,他不像費趔,知道費正銘可能醒不過來後,他哭的呼天搶地,鼻涕眼淚。

反而是費宸,一秒都米有停歇,回去召開董事會,組織大局。

念稚想,費宸大概也是難過的,但是他沒有時間去沈浸在悲傷裏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費宸突然說:“費正銘出事的那天上午,他並不是從機場回來的。”

“而是從*市。”

念稚想了想:“那段時間,他根本沒出國是嗎?”

費宸點點頭,他下巴墊在念稚的頭頂,以至於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,只感覺到很悲傷。

“他在*市養了個女人。”

念稚驚得擡起頭,“那幾天,他都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的?”

費宸:“嗯。”

念稚想了想問:“你在怎麽知道的?”

費宸說:“吳斌調查到的。”

吳斌,就是那個老吳,念稚想起她看到吳斌的那天晚上,正好是費正銘出事的前一天晚上。

費宸:“事故發生的時候,吳斌也在跟蹤他,所以我是第一個知道事故的。吳斌當時離得近,他說肇事的工程車司機,非常冷靜的等在現場,沒有半點慌張。”

念稚:“你懷疑是有人......”

費宸:“嗯。”

念稚:“林曼瓏?”

費宸:“不知道。”

說起這些,費宸的眉頭一直皺著,念稚伸手撫了撫:“別想了。”

費宸閉了閉眼:“林曼瓏以前也是費正銘養在外面的人,我母親去世,她才嫁進來。”

念稚問:“跟林曼瓏有關系嗎?”

費宸搖頭:“她是病死。”

念稚松了口氣,仇恨這種東西,非常能扭曲人。

它折磨的永遠不是施暴者,而是活下來的受害者,仇恨的種子一旦生根,大概眼裏就再也裝不進別的事情。

恨是雪洗不了的,它就像是一個邁不過去的高山壓在心口,仇人死了,山平了,可那個人,內心只裝得下山,卻再也沒能裝過海,裝過花。

人心裏只要有仇恨,這輩子就只有仇恨了。

念稚說:“那你恨ta嗎?”

她一時也不知道費宸應該恨的是費正銘,還是林曼瓏。

費宸說:“我心裏裝不下那些。”

他低頭:“如果裝了仇恨,對你不公平。”

他想,念稚喜歡的大概也不是那樣的費宸。

念稚說:“我喜歡你,不管你心裏裝著愛也好,恨也罷。”

“如果有愛,我們就一直相愛。”

“如果有恨,我們就一起報仇。”

她說的頗為俠氣,居然讓費宸生出一種心胸豁然的感覺。

可這世上很多事,不就是這樣。

坦坦蕩蕩,直直白白,愛恨交織。

作者有話說:待會兒改錯別字。

晚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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